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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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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鬼(一)

瑞軒是個小公司,最近卻想要開發一個恐怖旅游項目,沒有什麽想開拓新業務、進軍新產業的正經原因,只是因為老板胡來,有錢沒處花,看一本靈異流起點文,就想真刀真槍幹上一場。

也沒敢自己去搞什麽午夜自拍、鬼屋探險,只想當一次營造場地的默默無聞路人甲或BOSS,專做嚇別人的勾當。

老板嘿嘿笑,拍著公司裏業務能力過硬,有著“精明能幹女強人”稱號的經理的肩膀,十分之付予重任:“小瑤啊,一切就交給你了。”

餘瑤滿頭黑線,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迫不得已背著個小包為想一出是一出的老板出差去了。

帶著兩個男助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個叫石虎,一個叫胡石。作為小弟們,他們一路上當然聽餘瑤的指揮。

“哎呀,其實那些個東西也很久沒聽人說起過啦,尤其現在的年輕人嘛,都不信這些的,聽到就不信,上面也不許……”

老村長哇啦哇啦,笑呵呵跟這三個外鄉人嘮嗑。是個十分熱情且純樸的老人家,如果拋開先前從他嘴裏聽到的駭人聽聞的風俗不談的話。

石虎打個寒顫,頗有些噸位的體重因為他生得高而讓他絲毫不顯肥胖,只讓人覺得這是個人高馬大的壯小夥兒。

現如今這壯小夥兒正拉著旁邊瘦猴兒一樣的同伴咬耳朵:“信當然是不信的,我聽了也不信,這真的是太……”

血腥殘忍了點,童男童女冥婚祭神,封建迷信害死人哪。

胡石瞥身邊這塊頭比他大一倍,膽子卻比他小一圈的人,沒出聲兒,點點頭表示同意,皺皺眉,對前頭大姐說道:“餘姐。”

餘瑤正仔細打量周邊地形呢,聽到胡石叫,擺擺手示意他一會兒再說。

胡石只好歇了話。

“為什麽會有這種習俗?您方便再仔細說說嗎?”

一群好奇的孩子遠遠站在旁邊探頭探腦,餘瑤對他們笑笑,開口不動聲色把話題引回來,免得岔開太遠。

“哎,那個時候嘛,人窮日子過得也苦……”

村長笑瞇瞇,手一擺趕那些孩子走,等孩子們嘻嘻笑著散開了,他才繼續說:“一家幾口人都吃不上飽飯,就會去求上蒼保佑。”

“求神拜佛又怎麽可以沒有祭品,那不是讓神仙佛祖生氣,更不願意幫咱?搞不好還讓日子更難過、更苦,到了兒大人們可以撐一撐,娃兒們可受不住。”

“正好那會兒村裏秦家新娶了媳婦,外村兒的女子男子,小兩口和美運氣好,第二年就有了,生的時候產婆子一看,哎,一男娃兒一女娃兒,龍鳳胎,大喜事,就擺了席……”

老村長嘮嘮嘮嘮說著,不知道是因為他本身就有講故事的習慣還是怎麽,一個起源楞是被他講成了家長裏短,瞧著這家長裏短還挺長,還挺莫名其妙。

石虎就有點不耐煩,咧咧著嘴問:“我們這是去哪兒?”

這一路走過來也不知道村長要帶他們上哪兒去。

村長一停,被人打斷話也沒生氣,轉過身來笑瞇瞇的格外和善慈祥:“去我們村東頭兒的槐樹下。”

“去那兒幹什麽?”石虎呼呼喝喝地叫嚷,“我們仨開車到這兒來都還沒有……”

話沒說完,被餘瑤一個惡狠狠的眼神瞪住,你多嘴插什麽話!

石虎:……

他立刻噤聲,龐大的身子往胡石身後躲了躲。

村長:“因為那是我們祭神的地方啊。”

老村長還是笑瞇瞇的,沒發現石虎和餘瑤間的互動。

祭神的地方。餘瑤心中一跳,與胡石對視一眼,後者上道追問:“祭神的地方?”

“那些祭神的娃娃就埋在樹下嘞。”

“埋?”一聽這個字眼石虎幾乎跳起來,“活埋?”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竟一時忘記了餘瑤的眼神警告,再度驚驚乍乍起來。胡石一楞,深深皺眉。

“呵呵呵,”老村長看看他們的表情,也沒多解釋轉身重新帶路,“我帶你們去看看你們就知道了嘛。”

“也不是活埋,當爹媽的哪兒那麽狠的心呦,就算是個女娃娃也是自己的娃兒……”

在村長的敘述和出差三人時不時的提問補充下,餘瑤總算明白了這風俗是怎麽開始的。

要說那秦家媳婦,一嫁就得喜,一生就生倆,在那個時代也確實是有福氣,子嗣綿延,雙喜臨門,怪不得秦家要大擺筵席。

但老話也說得好,過猶不及,樂極生悲,凡事都要講個中庸,這秦家,也不知道可是福氣太滿,又家底薄撐不住,喜事之後的那些個禍事,真真是稱得上接踵而來、目不暇接。

先是龍鳳胎中的女嬰熬不過百日夭了,再是家中男人出外經商遇匪被殺,媳婦病倒,公婆憂慮心焦也一病不起,徒留一未滿周歲的男嬰嗷嗷待哺。

街坊四鄰熱心幫襯,卻終難挽頹勢,甚者在後頭有幾回有人經過秦家門前,幫襯了些許卻奇怪的自家後院起火、怪事頻發後,流言蜚語悄悄散開。

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厄運也是可以傳染的,他們前去幫襯自家小命舍了不要緊,但牽連媳婦孩子老人,那就不妥。

一時人人自危,平素熱心好客,來個陌生人問路都能拉著人進門好酒好肉招待的萬家村人避秦家人避之不及,擡眼見個“秦”字都恨不能把眼睛給挖了。

石虎聽得入迷,見老村長停話忍不住追問:“後來呢?”

“後來?後來秦家人就好了唄,四鄰街坊也重新走動。”

石虎:……神轉折?老村長你會不會講故事?

“怎麽好的?”胡石問。

村長笑瞇瞇,沒急著答。

他們一行四人現在正站在老槐樹下,風呼嘯而過,帶起一陣枝葉摩擦的沙沙聲響。

老村長微仰著頭,看著老槐樹眼裏有一種看著同輩至交的滄桑,他吸一口氣,聲音緩緩:“說是那秦家媳婦不知道從哪裏尋了個道士,給自己早夭的女子配了個冥婚,因那道士說,那早夭的女娃兒原本是不該降生到秦家的,不適當,這才早早走了去。”

“但他們先前又大擺喜事惹怒神仙,神仙才降禍她家,要想了掉災事,那就給女娃兒配個陰親,再拜拜神靈。”

“還遷了男娃子的骨頭葬在這樹下。”老村長手指一指。

“後來這事兒就慢慢傳開,漸漸變成要是哪家有孩子夭折,哪家就要去配個陰親,慢慢就又有了風俗,成了規矩,變成固定的儀式?”餘瑤回憶著先前在網上查的資料,猜測。

老村長點點頭,欣慰笑著看著餘瑤:“女娃兒說得不錯,很明白嘛。”

餘瑤對這讚許置若罔聞。

世界之大,歷史長河浩瀚,文明發展的進程中有些駭人聽聞、違背當今世界公認的人文價值的風俗總是不可避免,古今中外都是一樣的。

人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這童男童女冥婚祭神的風俗是荒謬迷信,但真論本意,起初也是為了活人好,可若說怕也是怕在這裏,就怕有些時人會為了飄渺的神和福,為了有些活人的好,做出些不適當的事情來。

餘瑤張口,正想再細問些情況,胡石就檢索著腦內資料,皺著眉陳述:

“之前看縣志,這裏發生過的饑荒、蟲災屈指可數,既然世世代代都在這裏生活,那想來那種養不活孩子的事情在普遍情況下也是不太可能發生的。”

“但村長你之前又說,這裏這風俗……”他停了一停,想找出合適的詞匯描述,卻又沒找著合適的,只能尷尬說個不太恰當的動詞,“發生……過的次數很多?寫在縣志,有記錄在案的還不算,還有很多是村民自己偷偷做的……”

正問出了餘瑤想問的問題。

村長笑呵呵:“是啊,難免有幾戶人家不看重女娃兒,在女娃兒剛生下來時就扼死,偷偷做陰事,求神下回給個兒子嘛,也保佑別的事。”

這風俗在後期,已經不僅是保佑一些家人平安、風調雨順的事了。

餘瑤:……

她心中一震。

再看石虎、胡石,一個臭著張臉開口就要罵上幾聲又忍住,一個面色驚愕,被沖擊到後迅速控制了表情,也還是忍不住擰著眉毛。

“還有後面有些人家,娶的外地媳婦生了雙胞胎,要是都為男,那沒事,要是一男一女,那就要將女娃兒扼死,說免得像秦家一樣。”

“配冥婚時要是村裏正好有死的男嬰,那就正好成一對,要是沒有,就只得到村外去尋。”

老村長顯然是做足了功課,抖擻精神意外滔滔不絕起來,信手拈說,了解頗多,也不知道之前翻了多少書,問過多少人。

村長的心願很質樸,就是拿下這三個外鄉的娃子!讓他們老板在這裏搞項目!搞開發帶項目,富起來強起來,村長他與時俱進,也懂得不少呢!

餘瑤楞神之後看清這老人眼裏閃爍著的光芒,頓一頓有些哭笑不得。

他們老板其實真是個跳脫的,錢是有,但方案那是不一定能拿出完整的一套,保不齊等回去,老板的心思就變了。

項目真做成也不一定惹人關註,老人家您大可不必!

風在鼓吹,樹在搖晃,沙沙的聲響傳遞,像是在為久遠已經逝去的風俗嘆息。

老村長殷殷地:“怎麽樣?女娃兒?這地兒可以做你們那個……那個什麽恐怖項目嗎?”

胡石餘瑤對視一眼,一眼之中互相交流了什麽石虎那個傻不楞登的是絕對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他還在為先前村長那話心中憤慨呢,他身邊這兩個同行的女強人、瘦猴兒就一人展開個笑容,異口同聲和村長說:

“我們會和老板匯報的,不過村長放心,大概率是成了,我們家老板看中這地兒可是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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